“鸭仔会撑船,猫儿会掌厝,狗仔会守门,外婆会惜孙;一家欢 乐甜过糖。” “小时候妈妈对我讲,大海就是我故乡……”儿时的歌谣,已不 是年少的嬉戏。当年母亲教会的曲子,常常萦绕在异乡的梦里,一刻 也难以忘记。我大海边的故乡,那通往家里的石子路,轻掩的门扉, 还有那掩不住盎然绿意的四合院落,以及母亲脸上时时浮现的笑容。 故乡所有一切的一切,都是深藏在心底最美的记忆。而最令我难忘的, 还是那飘着清香的家常小菜。 十年了,魂牵梦萦的故乡,我回来了!脚步再一次踏上这古风古 韵的小路,目光又一次停留在这白墙黛瓦的老厝。当年的孩子为了心 中的梦,从这里出去。同样是为了圆一个梦,今天我又回到了我的故 乡,我的潮州。游子的手,叩在那醇厚古朴的门上,梦终于变成可以 触摸的欣喜。门开了,眼前这个慈祥可亲的白发老者,眼里依旧是记 忆深处似曾相识的敬畏与思念,只是岁月不知何时已在他的发丝、额 头、脸上都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。 今天我回来了,重新走进了这曾留下无尽欢声笑语的四合院。 或许叩门声和喧嚣的人声引起了母亲的注意。当年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如今已长成了年富力强的壮小伙,母亲看着归来的游子,脸上 流露出无法言喻的喜悦。
阔别多年的四合院,还是那样的熟悉,老式的木门,古稀的祖母,悠久的深并,高耸的马头墙屋檐,安放在角落里的石礅、石凳,多年没有移过位置。即便是喝着这家制的粗茶,还能依稀回忆起年少时嘴角的馨香。 胃是最解乡愁的,在异乡的日子,总要不自觉地想起母亲亲手做的小菜。到家了,终于又可以毫无拘束的大快朵颐了。知于莫如母。也不知什么时候,母亲已经麻利的拎起菜篮,悄无声息地忙碌开了。 故乡临海,这卑的牛猛海鲜也远近闻名的。母亲少不了要多选些鲜菜活鱼犒劳贪嘴的孩子。“口味没变吧”,母亲小心地揣摸着我的心思。原汁原味,这是家乡菜的一大特色,一如我谦恭平和,朴实内敛的乡人。即便是招呼自己的孩子,一向好客的母亲一样做得一丝不苟。手起刀落,一会儿毛糙的原料便形成形状各异的条块,叠放的整齐美观,不用下锅,便让人心生暇想。坐在厅里,贪婪的鼻子已经嗅出了那久违的味道。正炖着的,一定是加了点香叶的排骨。小锅里焖着的一定是刚刚宰杀的土鸡。绿油油的芥兰,母亲一定是先捞了一遍,再浇上香油的。那条我已经忘了名儿的大鱼,母亲不知又能变化出多少花样来。酸、甜、苦、辣、咸、鲜、香,母亲该不会想在一餐里让我品尽所有的美味吧。只是臆测着那杯、盘、碗、碟、盅里各样的家常菜,已是让人口舌生津,肠胃也不争气的打起咕噜。 一会功夫,已是饭菜上桌,老酒斟满。一大家子人围成一桌。热腾腾的菜肴,暖融融的亲情,一张张朴实的笑脸,一声声真挚的问候与祝福,心头热浪翻涌,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,而记忆却越来越清 晰…… 那是一个潮州人古老的民俗,六、七岁上学读书之前,老家人总 是有个习俗,家里的长辈必定要为他们准备上一桌的菜肴,每一道菜 都有着他们独特的意义。 母亲温婉的手每夹一道菜给孩子,嘴里也必定慈爱地叨念着:“吃 一块黄澄澄的糯米糕,特别甜,保佑我的孩子以后每一天都是甜甜蜜 蜜的好日子。” “天弟,今天早你第一天开学,妈妈煮了五样菜给你吃, 希望你吃了好好读书。” “这道鲮鱼煮葱一定要吃,鱼会跃龙门,以后我们家里也会鱼跃 龙门,冲上天,葱不能夹掉,吃了葱就聪明了,去读书学什么都比人 快。” “鲮鱼炒葱最好吃,吃了以后会聪明,读书会聪明。” “天弟,这个是豆腐炒葱,拿去吃。”“这个吃了有什么意义啊?”“这个 意义啊,豆腐炒葱和猪肝炒葱,希望孩子能够做官。要能干才能当官, 知道吗?这两个菜的意义都是一样的,夹去吃吧。” “妈妈,我们为什么要吃粉丝煮蛋,”“我们潮州的习俗就是祝小孩子 吃了吉祥长寿,有这个意义,拿去吃吧。再要一个蛋吧!” 多少年过去了,回顾走过的路,让我割舍不下的正是儿时记忆中 家乡的菜肴,“生仔勿读书,不如伺大猪。”一道道菜肴,一声声期盼, 崇尚文化的潮州人把孩子上学读书看作是极为重要的事情,因此才有 了利用家常菜来寄予孩子成长,教育下一代的美好典故。在我的印象 中,还没有哪个地方像潮州这样能把一种习俗,一种文化,如此巧妙 的结合在了一起。它透出的不仅仅是一种生活形态,更是一种潮州人 特有的桑梓情深…… 短暂的停留,注定了我又要循着前人的足迹,踏上创业的征程。跨出祖屋门槛的时候,母亲塞给了我一瓶她亲手炒制的花生,让我带在身上,就算在异乡也能尝到自己的家常菜。 我终于明白了,原来潮菜的滋味就是家乡的滋味,这亮晶晶、黄灿灿的花生,也是家常菜香的一个延续吧。悠远的菜香,飘荡在我未知的旅程,——一头是故乡和故乡的童年,一头是眷恋,已经长大了身为游子的我……怎能忘了故乡的菜香,那是父母对孩子不变的关怀,那是江河对远去帆影的牵挂,让我在异乡的梦里久久咀嚼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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鲎实如惠文,骨眼相负行; 蠓相黏为山,百十各自生; 蒲鱼尾如蛇,口眼不相营; 蛤即是虾蟆,同实浪异名; 章举马甲柱,斗以怪自呈; 其余数十种,莫不可叹惊; 我宋御魑魅,自宜味南烹; 调以咸与酸,笔以椒与橙; 腥臊始发越,咀吞面汗劈; 惟蛇旧所识,实惮口眼狞; 开笼听其去,郁屈尚不平; 卖尔非我罪,不屠岂非情; 不祈灵珠报,幸无嫌怨并; 聊歌以记之,又以告同行。 ——韩愈 选自《初南食贻元十八协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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